面前这个身材消瘦、不擅言辞、容颜苍老的人名叫张爱,是冀北张家口供电公司汽车运输公司的一名普通驾驶员。他的家境并不宽裕,自己做过大型手术,爱人下岗,30岁的儿子至今仍没有固定工作。但他瘦弱的身躯里却包裹着一颗博大的爱心。
从风华正茂到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张爱用29年岁月做着同一件事,走着同一条路。29年,张爱用那颗善良的心温暖着、关心着孤儿院里那些失去父爱、母爱的孩子们。
缘起
1983年隆冬的一天中午,下班回家的张爱迎着呼啸的寒风艰难的蹬着自行车。路边的一个小女孩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瘦弱女孩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背上背着书包,肩下夹着双拐。呼啸的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缩,可她明亮的眼眸却一眨不眨着盯着路上的行人,看着那一双双健康、有力的腿。
“这是谁家的孩子?会冻坏的!”张爱把车停在了路边。
“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回家?叔叔送你回家吧!”
女孩抬起头来,眼里有着悲怆的泪光:“叔叔,我没有家……”
“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我是孤儿院里的孩子……”晶莹的泪水从孩子面颊上滑落。张爱的心被这泪水揪得酸涩。
“孩子,你吃饭了没有?你在这里干啥呢?为啥不回孤儿院?”
“我吃过了!学校离孤儿院有很远的一截,我的腿不能动。下午还要上课,如果回去,会误了下午课……”
“孩子,你都这样了,还要上学?这样下去不行,你会冻坏的……走,叔叔送你回去!”
“不,我要等着上课!”女孩儿摆着冻得通红的小手,目光中带着执著。
张爱被小女孩儿眼中的执著震撼了,蹲下身子跟小女孩聊起天来。
“我九岁了……叫党培兰,我们孤儿院的孩子都姓党,因为党和国家抚养了我们……”
“我必须好好上学!我不能让国家养活一辈子……”
小培兰的经历让初为人父的张爱心头漫上浓浓的慈爱,小培兰的话让26岁的张爱感到一丝震撼。
“当时,我一个月挣36块钱。10块钱是我一个月所有的零用钱,我都给培兰了。多好的孩子啊!多有志气的孩子!因为一点儿残疾,父母就抛弃了他们。我搞不懂,这是生命啊……”提起与小培兰的初遇,张爱师傅的眼角再次湿润。
“打心眼儿里放不下培兰,因为那些没有父母关爱的孩子们更需要爱,我想让他们知道,还有人在关心他们、在爱他们……”张爱这样说。正是因为这份信念、这份执著,张爱开始了29年扶孤助残的生活。
缘聚
“叔叔会经常去孤儿院看你的!”这是张爱对小培兰的承诺。
从此,张爱与张家口福利总院里的残障孩子们结缘。从此,孤儿院里的四十多个孩子们多了份期待。因为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张叔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他们,给他们带好吃的,带纸、笔、橡皮,和他们一起玩。有时候,张叔叔还会偷偷塞给他们一些零用钱。
“别看他们大多是残疾和智障儿童,可他们啥都懂。我每次去那里,孩子们都会围上来。年岁小的吵着要我抱……刚抱起这个,那几个就开始哭闹。他们比正常的孩子更渴望得到关心和爱。跟孩子们处久了,我这颗心就再也放不下了。有时候工作忙,去不了,心里总是惦记。”
年轻时的张爱喜欢看着孩子们嬉戏,每次都要跟孩子们一起玩两三个小时,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开。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直到1994年,张爱11年扶孤助残的事迹才被家人、才被同事知道。那年,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把感谢信寄到了张爱的单位。
“张叔叔的秘密暴露以后,心里很纠结,去看我们的时候就埋怨:你们干啥呢?写感谢信写给我就行了,给单位干啥?你们都是好孩子,叔叔就是想你们、放不下你们,叔叔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说,做好事为啥怕人知道?张叔,你要明白,你就是一种感召、一个榜样。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如果全社会的人都能像你一样来关心、爱护我们,都来做好事、善事,那会产生什么的结果?当时,张叔叔没话说了……”党培光微笑着回忆、微笑着讲述。
目前在某高校任教的党培光是福利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残障的孩子。在张爱的记忆中,党培光是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之一。张爱第一次去福利院,党培光只有三岁。后来,每次张爱给大家带去的食品和学习用品都由培光来给大家分配。
“正是张叔这样的好人让我懂得了这世上还有比父爱、母爱最博大的人间真情。是张叔给了我信念、勇气和支持。”党培光这样讲。
与张爱叔叔的往事,党培光至今一一记得:培兰姐学英语,张爱叔叔省吃简用给她买了录音机,并对他讲。你好好学习,叔叔也给你买。在一个停电的风雪夜,福利总院因为停电没法给孩子们做晚饭,张爱叔叔带着他和培军给大伙儿买肉包子,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酷热的夏季,张爱叔叔顶着烈日给福利院整理线路,因为他怕下雨漏电伤了他的孩子们;因为怕孩子们寂寞,他给孩子们买来了能够了解时事和倾听音乐的小型半导体收音机……
“1995年春节,张叔叔把培兰、培军、培红和我接到家里过年,给我们包饺子,那是我过得最开心、最温暖的一个春节。”
张爱师傅的爱人祁大姐说:“张爱瞒了我11年!那时候,我们的工资不多,双方老人也需要照顾,孩子也小。给他的零用钱几天就没了,我一直怀疑他有外遇,俩人三天两头吵架拌嘴。可细一琢磨,又不像。他心特善,平时又很节俭,根本不是那种人。虽然心里疑惑,可后来也不跟他吵了。直到报纸上登了,电视上演了。我才知道张爱这些年做了些啥。那年,我让他把孩子们接回家过年……在他的心里,培兰就是他的女儿。孩子出嫁,他头天跟着张罗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出车时还说,孩子一辈子就这一回,我这当叔的却没法参加。培兰生孩子,是他送去的医院。又远门回来,去医院接娘俩儿出院,可孩子已经出院了。他又拎着鸡蛋、红糖去看孩子。可培兰的婆婆不让他进门。回来的路上又赶上大雨,连气带病半个多月才下了床……”
在党培光记忆中,张爱叔叔除了平时抽时间去看他们,每年元旦、春节、五一、六一、国庆、中秋肯定都会去看望他们,跟他们呆一会儿、聚一聚。可1996年国庆节,张爱叔叔却没有来。那天,孩子们站在福利院门口从早晨一直等到夕阳点燃了西太平山顶,等到星星缀满夜空。
“‘张叔叔不要我们了!’在希望变成失望之后,有的孩子哭着说。我说:‘不会的!张叔叔可能是家里有事,也有可能是张叔叔病了。后来才知道,张叔因为突发胃穿孔住了院,他的胃切去了三分之二’。十几天后,张叔拎着东西来了,在给伙伴们分东西时,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缘续
“福利院的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的老孩子们现在都三四十岁了,可我还是接着去。培光、培兰都有了他们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家。可他们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我还是放不下……这些年,福利院的管理越来越严,限制也越来越多。有几次,我给孩子们的东西因为没有发票,福利院拒收。可能是怕食品有卫生影响孩子们的健康。可我给孩子买的东西都是大超市里的。后来再去,我每次都记得开发票。”讲起这些,张爱有些委曲。
2003年六一,张爱拎着两大袋品再次来到福利总院。平时畅开的大门冰冷地把他拒之门外。铁门之外,张爱在哭泣;铁门之内,孩子们在哭泣。身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副院长梁秀峰匆匆走到门前,从张爱手中接过带着体温、已被汗水浸湿的网兜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与孩子们朝夕相伴的他深深地理解这个站在门外的汉子心底是怎样一种情愫、怎样一种酸涩。非典,阻隔了张爱和他的孩子们,但隔不断那份爱、那份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爱的同事、领导有时会和他一起去看孩子们;时间一天天过去,冀北张家口公司的青年志愿者也去看望那里的孩子们。张爱点燃的爱在冀北张家口供电公司传递。
30年过去了,张爱已经从张叔叔变成了张伯伯、张爷爷,他无悔、无怨。有人问他,你看这些孩子要看到什么时候?张爱说:“有生之年,我都要去。直到我动不了的那天……”